心知他是心不静,所以才如此烦乱,干脆披衣而起,准备去后山练剑。
可谁知这冷浸长夜中,还有旁人踏雪寻月而来。
后山断崖旁点了六盏明灯,陆枫微微弯下腰去,手中的火石明明灭灭,似乎正准备点第七盏。
可他犹豫了一会儿,却又收回了手。
颜清唤道:“师父。”
陆枫闻声回头,见颜清衣着整齐,不由得笑道:“你也睡不着?”
颜清见他举止神态有些古怪,走近了才发现对方身上一股酒气,看起来已经微醺了。
“师父在替谁祈福?”颜清看向那几盏灯,奇怪道:“最后的命芯为何不点?”
陆枫手一顿,若无其事的一挥衣袖,将已点着的六盏灯也一并熄灭了。
“算了,不必强求。”陆枫说:“今夜不过想起一位故人罢了。”
他说着掸了掸身上的雪,走进一旁的亭中,拿起酒坛又为自己倒了一杯:“你怎么也睡不着?”
“徒儿心里乱的很。”颜清说:“于是想出来练剑静心。”
“还在想先前的事呢?”陆枫喝了酒,话也多了起来,他从桌下摸出一只未曾用过的酒杯,替颜清满上:“你皆说万物皆平等,那怎么江大人就不算在这‘万物’之中了吗?”
陆枫向来喝了酒之后,都会比平时好说话一些。颜清顺从的在他面前坐下,将酒杯握在手中。这酒未曾温过,在雪地里放了半宿,已经冰凉冰凉的了。
颜清试探地问道:“师父的意思是——”
陆枫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:“喝酒。”
颜清无法,只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这酒清冽寒爽,似乎是在三年前封在寒潭底下的竹叶青。这酒当时只封了一坛,陆枫宝贝的不行,不知今日怎么一反常态,竟舍得启出来了。
“怎么样?”陆枫问道。
“滋味甚好。”颜清老老实实的回道:“但冬夜喝来,未免太过寒凉。”
“这世间,酸甜苦辣咸,温暖如春和刺骨寒凉不过在一念之间。”陆枫醉眼朦胧:“清儿,你心思恪纯,这并不是坏事。只是正因如此,所以你太过于执着于一人一城之数,只说公理,却怎么忘了天行有常,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……你也知道自己身为昆仑之主,需修持自身。但你眼见的是天下事,又为何执着于毫末之间。”
“我并非愚善。”颜清说:“只是若失公理,又何谈天行有常。”
“现在世人所知的公理,无非也是先人争论谈笑所流传下来的百家观念。你觉着这二百人的命不应像物件一样被人评判值不值得,那旁人呢?这二百人不死,剩下伏尸百步的旁人呢,他们又值不值得。”陆枫笑道:“但你没有错,无论是平民百姓,亦或是达官贵人,无非都是三魂七魄一条命,谁又一定要为了旁人的命献出自己的命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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